“——快來快來!吃土特產(chǎn)啰!”還在過道上,就聽見波哥在大聲嚷嚷。
聽到有東西吃,大家立馬把波哥團團圍住。
原來,波哥下鄉(xiāng),帶回了許多當?shù)靥禺a(chǎn)。說是特產(chǎn),其實并不準確,因為大多是餅干糖果之類超市所售的尋常食品,只有幾個土雞蛋勉強稱得上是土特產(chǎn)。
我正失望地打算離開,忽然,一個黃燦燦的油粑子引起了我的注意。油粑子安靜地躺在一推零食之中,毫不起眼地發(fā)出陣陣暗香。這不就是我們小時候哭著鬧著要吃的油粑子么?想當初,我不知道還為這事挨了多少打?墒,油粑子早就絕跡江湖很久了耶。沒想到朝思暮想的油粑子卻在此時重現(xiàn)江湖,真是“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”!
于是,我當機立斷馬上將手伸向油粑子,來個先下手為強。誰知就在我無限接近于目標就要實現(xiàn)夢想時,一只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,將我的手生生截住——半路竟殺出了個程咬金。這年頭,吃個油粑子也有人搶!真是一代不如一代。
“——不好意思,蕾蕾預定了!”波哥一臉正氣。
“不能通融嗎?”我不甘心繼續(xù)死纏爛打。
“那——一人一半好了。”波哥慷慨道。
油粑子油香撲鼻酥脆爽口果然名不虛傳,是兒時的味道。吃得出,確是用好茶油好面精心制作的,已經(jīng)好久沒吃到這么正宗的油粑子了。
本來這油粑子不是什么稀罕之物,成本低(原料就是隨處可見的油、糖和面粉),操作簡單(將油面攤成餅子入油鍋炸而已),毫無科技含量可言。按理說這種物美價廉的風味小吃應遍布大江南北,想不到竟然被逼得隱退江湖,弄得現(xiàn)在物以稀為貴變得奇貨可居了。
其實,離我們遠去的又豈止是童年的油粑子?許多世世代代心手相傳的祖?zhèn)髅胤讲灰舱诓豢杀苊獾刈呦蛳鲭x我們而去嗎?有關(guān)它們的種種傳奇我們只能在歷史的塵埃中去尋覓那可疑的零星半爪,聊以自慰。
對于曾經(jīng)遍布街頭巷尾如今銷聲匿跡的油粑子之類的民間小吃來說,應該是因為利潤低,加上利益驅(qū)使,小販們挖空心思降低成本,便動起來了歪腦經(jīng),用劣質(zhì)的原料來制作,這樣炮制出來的油粑子當然味如嚼蠟,久而久之,結(jié)果害人害己,當然被人們所唾棄。
在這樣的情勢下,“新、鮮、咸、麻、辣”便成為我們的追求,口味成了為招牌。市場上到處充斥著放了明礬的油條、摻了洗衣粉的饅頭、兌了增白劑的面粉、染了色打了激素的水果等等物質(zhì),我們早已變得銅腸鐵肺百毒不侵。沒有添加劑,我們簡直無法下咽。
當偶爾回到鄉(xiāng)間,品嘗到了不加修飾的原味時,我們的味覺便開始蘇醒,以為這就是人間至味,全然忘了這本來就是大自然的饋贈。
于是,我們將這種天然食品很時尚地稱之為原生態(tài)或綠色食品。這些原本很平民的東西一夜之間身價百倍價格昂貴,搖身變?yōu)樾沦F變得高不可攀。
最后,我們終于相信,地球是圓的。我們總是要像猴子摘西瓜似的,繞著圈子走了一大圈彎路后,才明白最初的西瓜是最好的,終點又回到了起點,但此起點已非彼起點。就像佛家論佛的三個階段:先是看山是山;再是看山不是山;最后是看山還是山。很有點“螺旋式上升”的辨證味道。
在這標榜回歸自然的今日,無論從哪個角度判斷,油粑子都夠經(jīng)典。品著這半個來之不易的油粑子,我感到幸福滿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