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來苗圃支行上班時,朋友們最關心的問題莫過于我的乘車路線。的確,從西邊的華新開發(fā)區(qū)到東邊的珠暉區(qū),橫穿大半個衡陽城,從解放路,跨過湘江大橋,經(jīng)東三角線過光明立交橋,再折入衡陽鐵路生活圈,一次單程時間近1小時,這種日復一日的長途跋涉經(jīng)歷,只在二十年前的學生時代有過。過了而立之年,再重走當年的某段路,倒讓我在匆忙的行程中看到了意外的風景。
清晨,如果下雨,空氣清新,提前十分鐘出門的話,101路公交車幸許還有座位。這時雨水滑過車窗,迷蒙中看到下一個站牌擁擠的人群,免不了慶幸自己的英明決策,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,我看凡事要趁早!待公交車一路搖晃至汽車西站時,要擠下車已經(jīng)需要一定的智慧和體能了。想起重慶公交售票員的“同志們收腹!再上幾個!”不禁啞然失笑,都說城市里人與人之間距離太遠,公交車的上座率至少打破了這種傳說。
在汽車西站轉(zhuǎn)乘49路,還是31路?這是一個問題。49路行經(jīng)天馬山、老大橋,車次多但車況差,路程短但路況差。31路車綠車身,白車窗,看上去干凈又舒服,還能刷公交IC卡,可惜行走路線過長。如果時間不是特別充裕,一般情況下我會選擇49路。而這種乘車路線的選擇,不正象人生的很多選擇嗎?你立志要坐的那趟直達車遲遲不來,可以換乘的車次卻頻頻出現(xiàn)。你想上的那輛車人滿為患,別的路線卻車多人少,空間寬裕。
等待是難耐的,如果剛巧有空車經(jīng)過,要慶幸自己好運;如果遇上滿載,是擠一擠爭取早點到達,還是選擇繼續(xù)等待?抑或是選擇坐另一班車,期望通過換乘到達目的地?哪種選擇才是正確的?人人想走捷徑,放棄了常走的這條路,或許另外一條路上有著別樣的風景在等待著,又或許另一條路上也是危機四伏。抉擇是困難的,但有選擇終歸是好的。
乘車的時間有人趕著吃早餐,有人四處張望,有人專注地玩手機。經(jīng)常遇到一位賣報師傅,年齡大約四十多歲,頭上已經(jīng)有很明顯的白發(fā),每次穿件印著“瀟湘晨報”字樣的藍馬甲,懷里抱著一大堆報紙,肩上的挎包看上去更重。有人給他讓座時他很驚訝,馬上要遞報紙給人家看,被拒絕后他總解釋:“不是送給你,下車了再還給我。”沒座位時他就蹲在后門旁,用腳后跟抵著扶手,熟練地分報紙,遇上急剎車,整個身體就撲在報紙上。他只在雨天坐車,一般在廣東路下車,選擇商業(yè)城這樣的人口密集區(qū)賣報速度應該快些。每次看他下車前仿佛要先運一口氣才能站起來,大概身上背負的東西太重了,還好他從未跌倒過。目送他遠去,感知人人生活的不容易。
車上最熱鬧的時分莫過于發(fā)現(xiàn)有小偷。下班時間人人歸心似箭,有衣著光鮮的年輕小伙子就堵在前門上車處,趁人多手雜時便竊了某人的錢包或手機。等到有人驚呼丟了東西時,車廂里便熱鬧起來,有傳授免偷經(jīng)驗的,有同病相憐的,更有罵人心不古、懷念毛澤東時代的。見過最解恨的一次,嘈雜的車廂被突如其來的一記響亮的耳光震驚。素不相識的男子出手教訓了正欲動手的小偷,幾秒鐘死一般的沉寂中,小偷下了車。車廂內(nèi)一片嘩然,橫空出世的男子卻自始至終未出一聲。除了不斷豐富的防偷秘笈,我再未見過如此痛快淋漓的鋤偷記。
司空見慣的交通工具,或多或少承載了些許人生寫照,復雜的人生有時看上去又那么簡單。有位阿姨換乘二趟車到支行來存一大筆錢,送了張在云南旅游時拍的梅里雪山。我把它貼在網(wǎng)點的精神墻上,每次看見那片藍天雪山,心里總是暖暖的。有人在行走山水時,還記得給你帶回一份空曠高遠的簡單好心情。我在歸家途中,想起小兒在門口迎著時常說的那句,“媽媽,你辛苦嗎?路上堵車沒?”嘴角不禁輕揚,那一刻我心深處柔軟無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