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生深愛古鎮(zhèn)，不僅因為她容貌似世界上最初的女子：純樸而古雅，嬌柔而不媚。而且緣于她的每一處深宅大院，斑駁高墻，雕梁畫棟里無一不透露著歲月的滄桑，蘊(yùn)藏著多少關(guān)于光陰的故事。行走其間，仿佛穿越了時空，恍如隔世。最初認(rèn)識龔灘古鎮(zhèn)要感謝國畫大師吳冠中老師，吳老以龔灘古鎮(zhèn)為原型的畫作《老街》享譽(yù)海內(nèi)外，與其說我感嘆于吳老的畫作，倒不如說畫作感動了我，就這樣吳老用他精湛的畫筆將龔灘的印象鐫刻在我的記憶里，并且毫無懸念。
少年曾立志：窮游天下古鎮(zhèn)，寫盡古今滄桑。竊以為：志雖未必高遠(yuǎn)，行動也未必果，但是偶爾抽空游離于紅塵之外，來一處古鎮(zhèn)來遣懷一下心情還是可以的。于是，今年夏月的龔灘之行的序幕由此拉開。自四川重慶出發(fā)，不知走了多少路，輾轉(zhuǎn)坐上了惟一一班去龔灘的車子，不知在車?yán)镱嶔ち硕嗌傩r，只記得出了重慶，過了酉陽縣，一路上了彭水，山路越走越崎嶇、越走越險，人煙也越來越稀疏。公路旁的下方便是懸崖峭壁，萬丈深淵。正當(dāng)滿腔的詩意被這漫漫路途的險惡消磨殆盡的時候，驀然間，一處大峽谷驚現(xiàn)眼前，一條的玉帶似的碧水蜿蜒在谷底，靜靜地流淌著。這就是烏江，貫穿貴州、四川兩省，千百年來，碧綠的烏江在高山峽谷之間奔流不息，在涪陵地區(qū)匯入長江的那一刻完成了它作為長江支流的使命。
龔灘古鎮(zhèn)依江而建，一座座吊腳樓順著山勢盤旋而上，錯落有致。和同樣以吊腳樓而聞名的鳳凰古城相比，兩者感覺上是不一樣的：鳳凰清麗、婉約、小家碧玉；而龔灘古鎮(zhèn)則是雄渾、蒼涼、抱樸守拙。自唐代以來,這里終日舟楫列岸,商賈云集，是渝川湘黔重要的物質(zhì)集散地，烏江水流湍急，河道崎嶇不平，險灘密布，亂石穿空，于是最古老的水上職業(yè)——拉纖也應(yīng)運而生，古往今來，一代代龔灘人憑借手中的纖繩，成就了一趟趟艱辛的水上運輸，成就了一樁樁物質(zhì)集散交易。同時興也盛了這座青山綠水之間的千年古鎮(zhèn)。
清晨，霧靄未盡，站在臨江的吊腳樓上，腳下生生不息的烏江之水，似乎觸腳可及，整個人似凌空飛仙，懸空而立，超然絕世。隔江相望的是拔地而起的高高的巖山，山是貴州的山，水卻是四川的水，恣意酣暢之余能如此之近有坐擁兩地之山水。古鎮(zhèn)土著居民多為土家族人,所以民居也多為吊腳樓，濱江依著山勢而建，層層疊疊，鱗次櫛比。龔灘人筑巖為基，壘石為礎(chǔ)。吊腳樓高約四、五丈，皆為木頭結(jié)構(gòu)，競?cè)徊毁M一鐵一釘,土家族人精湛的建筑工藝可見一斑。窗格、樓閣欄桿皆由木板雕刻而成，雕刻圖案大多是花鳥蟲獸魚，雕刻工藝精湛，惟妙惟肖，栩栩如生。 屋頂清一色的用青色的瓦覆蓋，古樸而莊重。屋檐飛翹如燕，屋脊相連，檐牙交錯，頗有古秦風(fēng)之流韻。
少年時，曾有一個“不可告人”的情結(jié)——江湖情結(jié)。在想像中，自己就是那位無所不能的世外高人，是可以仗劍江湖的，皂靴、青衣、寒劍必不可少，當(dāng)然，最不能少的是那青石板路，鞋跟踏在上面有一種清越的回聲，是翰海瀾干的蕭瑟，更是滄海桑田的滄桑。古鎮(zhèn)兩公里的青石板路在這里也是堪稱一絕，能讓你想像的空間無限的擴(kuò)大，行走其間，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江湖俠客。整個古鎮(zhèn)的街道沒有一處是用現(xiàn)代的材料鋪設(shè)，每條巷子全都是用年代久遠(yuǎn)的青石板鋪就而成，這些明代的磚、宋代的石，歷經(jīng)千年歲月的洗禮、打磨，已變得光滑潔凈，潤澤如玉，可行、可坐、可躺而不需要擔(dān)心沾染灰塵。整條石板街沿山勢起伏有致，斗折前行，穿插于古意盎然的古民居之間，循環(huán)往復(fù)，周而復(fù)始，像極了一盤暗含禪意的棋局，終結(jié)了一段故事的同時，卻伏筆了下一段故事。以前，曾嘲笑作家賈平凹的愛奇石之癖為一癡，現(xiàn)如今，對青石板獨有情鐘的我，也算不算癡人一個？如我這般久久地盤恒在青石板路上，不舍離去，心中的樂不可言說，旁人見了，一定是大樂特樂！
如果吳冠中的《老街》讓我僅僅是初次邂后龔灘的話，那么此次的親臨感受的應(yīng)該是如同又見。因為有了輕描淡寫的初見端倪，所以才有了濃墨重彩的再次相逢。我們不遠(yuǎn)萬里，跋山涉水的來到這里，不為其他，為的是心中的那一份念想，為的是一睹龔灘古鎮(zhèn)的芳容。她滄桑而神秘，古雅而純樸，樸素之至，而樸素之至的時候，往往生艷，這艷又是幾個形容詞可比的！
回來的途中，聽同車的司機(jī)小劉告訴我們：不久的將來，一條新的高速公路將在龔灘附近架設(shè)，龔灘將告別閉塞和落后，將慢慢地從“猶抱琵琶半遮面”走進(jìn)大家的視野，從而被越來越多的人熟悉。小劉的言語之間透著一股淡淡的遺憾。的確，麗江、鳳凰、大理等諸多古鎮(zhèn)在逐漸被世人所熟知的同時，古鎮(zhèn)過度的商業(yè)化，失去了往日的寧靜和與世無爭。也許有一天，龔灘也會被紅塵俗世裹挾起來，變得喧囂惡俗起來，她的清幽和古雅將成為歷史。正如周杰倫的歌中所唱“你的美如一縷香飄散，去到我到不了的地方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