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自幼渴望讀書,因家境貧寒,祖父又被抓“壯丁”當兵去了,生活艱難,讀到高小就輟了學。讀書也就成了父親一個遙遠的夢想。
我六歲那年,父親讓我換上一身干凈衣服,很莊嚴地把我送進了學校。從此,我在學校的表現(xiàn)成了父親臉上的晴雨表。我初中是在鎮(zhèn)上住校念的,每周六得挑著一星期吃穿用的東西,走上二十里荒無人煙的山路,還要擺渡過一條百多米寬的河,才能到學校。沒過多久,一些同學陸續(xù)收拾箱子當了“逃兵”。一次,天色已晚,同學們都走了,剩下我一個人,我也想打“退堂鼓”?筛赣H不由分說,接過擔子,親自把我送到學校。在以后的求學生涯中,我總能感到父親的期許所帶來的壓力和動力,不管遭遇什么挫折,再也不敢開溜了。如今回想起來,如果沒有父親的這次“送學”,我肯定會走上一條與現(xiàn)在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。父親讀書不多,但很能干,能寫會算,搞集體時,他擔任組里的會計,白天出工,晚上算工分。一把算盤撥得啪啪響,還能左右開弓,看得我眼花繚亂,每次都算得清清楚楚,分毫不差。我很小他就開始教我打算盤了,說:會算數(shù),就不會吃虧。后來我走進銀行工作,也是受當初父親的影響,算是繼承了父親的“衣缽”。為了不讓讀書夢在我們這一代身上破滅,父親精心耕耘著土地,毫不吝惜揮灑汗水。田地里絕大部分的收成都成了我們的學費。每到開學時期,金額不大的學費,常常成了家里沉重的負擔,壓得全家人透不過氣來,可再窮也沒動搖父親繳我們讀書的決心。
看到我們讀書求學有進步,雖然日子過得緊巴巴,但父親心中充滿了陽光,臉上寫滿了幸福。父親把繳孩子讀書當作他這輩子的主題。正是有了父親的這份執(zhí)著,我和妹妹的學歷在村里同輩人中是最高的,這也是父親最開心、最自豪的事。我知道,這是因為圓了父親的讀書夢。待到我們參加工作在縣城安了“窩”后,父親似乎還不滿足,又把夢想向孫輩延續(xù)。他對孫輩十分疼愛,對愛讀書的孫輩更是呵護有加。2006年上半年,父親身染沉疴,看到幾個孫輩都在考學的緊要關頭,毅然趕到縣城幫我們做飯。平常粗枝大葉的父親竟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,飯菜頓頓香甜可口。我想,是讀書夢在延續(xù)著他的生命,鼓滿了他生活的風帆。
可是父親并沒有等到孫輩如愿升學的那一天,留下了永遠的遺憾。每當想起父親,我就不敢有絲毫懈怠,總感到有一股無窮的力量潛入心中。父親的讀書夢一直推動著我前進的步伐。